2019年10月30日 星期三

那一夜

一部談家暴和家庭崩壞的暢銷舞台劇本,改編成長達兩小時的電影,想必是非常灰暗沈重吧?去看白石和彌導演的「那一夜」,試片前有點擔心,怕走出電影院之後心情會盪到谷底,結果卻好看得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開計程車行的稻村家,老爸對妻子和三名子女經常施暴,青春期的孩子們個個傷痕累累。下著暴雨的那一夜,母親開車在自己門口撞死父親,事後告知三兄妹,為不讓他們在生活在暴力的陰影,將來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她對自己殺夫的犯行自豪。她承諾十五年後服刑期滿會再回來。

三兄妹的前途,並沒有母親設想的美好。家庭醜聞是他們成長過程中的沈重包袱,原本各有夢想的三人,成年後都是失敗者:口吃的大樹靠著隱瞞真相娶妻生女,並在岳家的電器行工作,卻和妻子失和分居。叛逆的雄二想當小說家,卻只能在東京的情色雜誌寫文章混口飯吃。想當美髮師的小妹園子,不堪霸凌從美容學校退學,在小酒店上班,每天喝得大醉而歸。計程車行靠著舅舅和幾名員工撐持經營,服刑結束的母親回家時,車行員工們熱烈的歡迎她,三兄妹卻必須重新面對童年的心靈傷口。




這樣充滿雞皮蒜事的家庭題材,衝突主線都埋在人物心裡,要怎麼把它轉變成戲劇,就全靠高強的編劇功力了。母親自認是出於愛子女而做出的犧牲,孩子們卻不領情,責怪她當年破壞了表面完整的家庭,甚至希望她別再回來。為了賺錢,雄二甚至以「慈母竟成殺人犯」這樣聳動的題材,寫出醜化母親的報導。

外人如車行員工們,對母親的作為十分欽佩,也各有自己的家庭難題。貌似忠厚老實的新進司機堂下,曾混過黑道而妻離子散,洗心革面之後,和兒子重逢令他欣喜萬分,滿心以為能用辛苦賺來的錢,補償這些年兒子失去父愛的缺憾。發現兒子竟然吸毒運毒時,他徹底崩潰了。同為努力付出卻不被兒女諒解的父母,他決定挾持稻村家的母親一同赴死。三兄妹這才突然醒悟,縱使母親當年犯了錯,也是出於對子女的愛。

若非靠著鈴木亮平、佐藤健和松岡茉優細膩的演技、過去和現在的對照,後半段的劇情很容易流於灑狗血。但是小人物內心的矛盾與掙扎,卻用幾個幽默的橋段呈現,也把角色塑造得更可親而立體。例如國中生雄二在店裡偷了情色雜誌,被叫到現場的母親情急之下,對威脅要報警的老闆說,是自己缺乏性生活,叫兒子來買卻忘了給錢。十五年後,母親受不了兒子們的責備,索性也對著商店監視器偷情色雜誌,故意被活逮,表達她有口難言的抗議,也喚醒雄二當年的記憶:母親永遠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全片的靈魂人物,正是白髮蒼蒼的母親,64歲的「阿信」田中裕子。她在人前堅定的眼神和不退縮的氣魄,不按牌理出牌的言行,人後黯然疲憊的神態,演活了劇中母親的滄桑和勇敢。努力挽回長子的婚姻,向叛逆的次子尋求和解,心疼小女兒的眼神,幾度令人泫然欲泣。

家庭的不完整,過去的命運被扭轉,能做為你一生失敗、放棄自己的藉口嗎?這故事開始於黑暗,卻結束在光明之中。

鏡文學
金馬獎觀摩影展「罪與罰」系列
上映日期:11/14(四) 18:30   11/17(日) 13:10 新光影城一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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