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6日 星期六

看「困獸之網」

 「困獸之網」這部電影的畫風,非常不「金基德」,沒有他作品中逼人直視的性和暴力等血腥場面,台詞難得的多,也更直白易懂。只有政治不正確、挑戰世人習以為常的價值觀,依舊是金基德的風格。

一個住在邊界的北韓漁夫因為小船引擎故障,漂流到南韓,立刻被當間諜逮捕。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痛恨北韓共匪的組長基於狂熱的愛國心,不惜用暴力逼供,威脅利誘,甚至假造自白書的手段,逼漁夫承認自己是「潛在間諜」。身為上級的室長雖不認同組長的粗暴作法,但也自以為優越的想勸漁夫投誠,相信只要讓他看到首爾的繁榮進步,對比北韓的貧窮落後,加上政府對脫北者的優厚待遇,一定會想投奔自由。他自認懷抱著救人脫離苦海的理想,強行向漁夫推銷他認為對的民主理念,卻絲毫不在意漁夫真正的意願。



但是漁夫心繫妻女,一心只想回家,反問「你又沒去過北韓,怎麼知道我生活得很痛苦?」他被用計哄騙,帶到首爾最熱鬧的街頭,去體驗資本主義的富庶快樂,他看到的卻是物資和食物的浪費,為了賺錢養家只好賣淫的可憐女人。對漁夫而言,只要和家人在一起,比再多的金錢或所謂的民主自由更可貴。雖有同樣的語言和血緣,只有負責看守他的菜鳥幹員能從人性的角度理解他,提醒上級利用漁夫作為政治宣傳工具的危險。

堅決不投誠的漁夫終於如願被釋放回北韓,卻不能立刻回到朝思暮想的家。先是一番樣板式的歡迎「拒絕被腐敗誘惑的英雄歸來」,成為宣傳工具。隨即被帶到保衛部,進行一連串的逼供和自白,受到在南韓一樣的虐待。儘管他裸身呼口號,表白自己對祖國的忠誠,但因為南韓電視播送過他在鬧區「觀光」的影片,仍舊被當成可疑的反間諜。甚至責問他,為何當初不棄船游回來?難道他花了十年買到的謀生工具比祖國還重要?

場景設定在現實的南北韓對抗,故事卻是卡夫卡式的荒謬寓言,叩問著觀眾:

在政治意識形態的大旗之下,當愛國主義被合理化成虐殺他人的正當理由,人類的尊嚴和生存價值何在?

民主自由的資本主義必是光明善良的,極權獨裁的共產主義一定是陰暗邪惡的?國家機器和暴力,只是獨裁國家的特產?

當我們批判理念不同的人被洗腦時,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另一種理念洗腦?

對於想法不同的另一群人,拒絕深入理解,不斷用輕視仇恨的言詞批判對方,難道不是基於心底深處的恐懼和自卑?


無法包容異己、強迫他人接受單方想法,恐怕才是人類最難以根除的惡。


金基德拋出來的質問,同樣值得海峽兩岸的人一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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