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4日 星期一

柏舟

小說剛交稿,來不及想要怎麼吃喝玩樂,立刻手癢,寫起明年的新計畫了。


上月初一則娛樂新聞,看到曾經火紅的女演員把一手好牌打爛,潦倒結束一生,讓我很想寫她。


最初想到的是類似「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但是重看這本小說,才發現作者的筆調有點囉嗦,不同人複述相同的情節太多,松子自暴自棄的理由和我的女主角也不同。



她的人生中曾經在乎什麼?為什麼會說出「來生再也不要做人」這樣絕望的話來?

2018年12月21日 星期五

「那天以後」

自從看了「下女的誘惑」,我就被金敏喜圈粉了,凡有她的電影必看。

號稱「男神收割機」的她,五官並不特別精緻,沒有整型美女的完美比例,卻非常有個人特色,氣質高冷,自然率性,她的美在靈魂而不在皮相,難怪韓國的男神們個個被她收服。

還沒看過「下女的誘惑」,可參考我這篇舊文「辛辣過癮的誘惑」
https://sabinehua.blogspot.com/2016/09/blog-post_13.html

昨天看她2017的新作「那天以後」,是繼她拿下柏林影后之後,和「韓國版伍迪艾倫」洪常秀導演再度把兩人外遇心境搬上銀幕的作品。


乍看好像很沈悶的黑白文青電影,有限的場景,很少走位,不停的對話。但耐性看下去就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這麼八卦的題材,這麼渣的男人,要是用普通的劇情片手法來呈現,就會變得很灑狗血。

現實生活中是導演小三的金敏喜,在片中是個第一天上班,就背了黑鍋的出版社職員。社長夫人誤以為她是丈夫外遇對象,呼了她一巴掌。社長極力解釋他和外遇對象早已分手。倒楣的女職員提出辭職,社長極力挽留。

不料當晚真正的小三又回來要求復合並復職,社長只好要求金敏喜離職。小三甚至獻計,既然夫人沒見過她,不如將錯就錯,讓她以為金敏喜才是小三,兩人已斷得一乾二淨。優柔寡斷的文青社長欣然同意…

導演用極簡的手法,到劇末才有一個龍套演員出現,讓觀眾可以專注在四個角色的內心和情緒轉變,也是一絕。

2018年12月12日 星期三

美麗的一天

上完九點半的彼拉提斯,又下水來回游了一千公尺,步緯這才覺得身體有種微醺暢快的疲憊感。她沖過澡洗了頭,在蒸氣室裡仔細用粗盬搓掉皮膚上多餘的碎屑,圍著浴巾坐在檜木烤箱裡蒸騰出一身汗水,再到淋浴間沖乾淨了,用毛巾包起抹好護髮油的短髮。

塗過身體乳液,穿上俱樂部的純白毛巾浴袍,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冰河敷面泥,她拎起化妝包,在燈光昏黃的休息室最安靜的角落挑了一張按摩沙發,在扶手按鈕上設定了最弱速的頻率,蓋上薄毛毯,在若有似無的蕯克斯風音樂和人工花園的香氛環繞中,一點一滴沈入黑甜的睡眠裡。

她很少做夢。清醒時她要照料自己的身體和容貌衣著、打理房子和汽車、丈夫的胃和性慾、還有兩個兒子的健康和學校活動、規劃家族的聚餐活動和渡假行程,實在沒有多餘的遐想空間。

但是這會兒的睡眠卻像雞蛋裂了一條小細縫,彷彿有小女孩在耳邊吃吃傻笑,還有一條軟涼的小蚯蚓從小腿輕悄爬上來。她驚叫一聲,腳一縮,猛然睜開眼睛,只看到一雙雙朝她射來的白眼。

她喃喃道歉,確定腿上白淨得連一絲纖維也沒有,她重新躺好閉上眼睛,卻再也睡不著。


2018年11月26日 星期一

被地球吞噬之前


同樣是娛樂表演,雜耍特技的「頂大缸」和「Local King」在電視上耍嘴皮子,引起的笑聲總有點差別。前者舉重若輕的從容本領,使觀眾發笑的是心底自歎不如的驚奇,後者則用最粗淺的方式挑動人們隱晦的禁忌和慾望,觀眾被逗樂了,卻以為他們嘲笑的只是自我丑化的藝人。娛樂這門事業看似輕鬆光鮮,沒有肯下苦功的傻勁或天分還是成不了氣候,無怪「頂大缸」之類需要苦熬多年卻又不易翻新的技藝逐漸失傳,耍嘴皮扮丑角或許容易些,但是葷笑話萬變不離生殖器,觀眾的笑神經被定點刺激久了,也會麻痺。娛樂最難的地方,未必在功夫,而在創新。即使如此,人們還是需要被娛樂,也想偶而脫離沈悶的現實,而自己創造娛樂,總不如讓別人來娛樂自己來得省事。

也有些娛樂表演,在不斷的改良與精緻化,逐漸成為一門藝術,後繼者戰戰兢兢地接受最嚴格的訓練,以便化身為傳統的一部份。買了票盛裝坐在國家劇院觀賞崑劇的觀眾,和坐在電視前看脫口秀的「沙發馬鈴薯」,或許有程度和品味上的差別,被娛樂的源始慾望卻相去不遠。


2018年11月5日 星期一

從火車到高鐵

昨天搭高鐵一日遊,去雲科大講小說創作,順便向首投族宣傳16號公投。
路程漫長,總共花了我11個小時,但是推銷的理念不只一件,希望值得。

小說寫到淡水開埠通商,洋商紛紛進駐台灣謀求商業利益。
艋舺郊商們保守排外,容不得男女雜處的茶葉工廠,認為有傷風化。
之後更打砸了設在艋舺的洋人教會,最後洋人只得到大稻埕尋求發展,
也促成大稻埕興起、艋舺日益沒落的契機。

明明是一百多年前的台灣舊事,寫著寫著,竟覺得與今日處境如此相似。

2018年9月19日 星期三

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兩天,關於居禮夫人該不該正名的事,在網路和家裡吵翻了天。把性別平等、主體性到國際觀甚至觀落陰等說法都搬出來了,然後爭議的始作俑者又宣布回到原點,要大家別吵了。


女人的名字怎麼稱呼,特別是一個有成就的名女人,真會在乎別人怎麼說嗎?


目前我在寫的小說,恰好就是一個名女人,晚清的艋舺女首富「黃祿仔嫂」。




2018年6月3日 星期日

命運小說家

每天早上坐在電腦前,都很懷疑自己今天是否能如期完成該寫的小說字數。有點恐慌,
因為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寫。然而只要略微修改前一天的文字,
重新進入角色的世界,許多自己先前沒想到的情節和轉折,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生了出來。
沒有靈感、寫不出故事這回事,對現在必須天天編故事的我,暫時不存在。

MOD最近上了許多以作家為主角的電影,「盲愛」、「愛在加勒比海」、「記憶中的擁抱」…
目前覺得最特別的,是這部西班牙電影「命運小說家」。


沒有靈感,要怎麼寫小說?沒有戲劇衝突和難題要解決,小說怎麼會好看?

2018年5月1日 星期二

優秀的綿羊

18歲剛考進台大,意氣風發,自以為拿到了成功的通行證,躋身上流貴族階層,
有資格睥睨眾生,那是年少輕狂,正常。


30歲或40歲之後,在社會走跳多年,也看夠了學歷不保證人生成功的例子,
卻仍然亮出自己昔日的貴族證件對他人說三道四,這就沒藥可醫了。


最近正在看這本書耶魯教授寫的「優秀的綿羊」,恰好說中了名校學生的問題:
害怕失敗、被社會認可的成功藍圖框限住自己更多可能,捨不得拋棄自己頭上的光環。
為了人人羨慕的地位和收入,寧可不去聽自己內在的聲音,選擇迎合世俗價值,
結果是人人穿上同款的名牌套裝,光鮮亮麗的踏入職場,為大企業出賣時間和頭腦領高薪,
造就了一群不快樂的「成功專業人士」。


這或許不是名校生的錯,因為現實生活中,我們經常扮演的角色,
就是用各式各樣有心或無意的評論和讚美,去編織各種價值網,來束縛他人和自己。


一位臨終者說:「我真希望自己有勇氣過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生活在他人期望的陰影下。」
他的願望並不是少見,這也是「被討厭的勇氣」、「做你自己」、
「活出個性」之類的大眾心理和勵志書,永遠能高踞暢銷排行榜的原因。


書中的金句很振奮人心,但是要踏出第一步,做自己熱愛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就得忍受各種犧牲和風險:棄高薪和職銜、受親友訕笑、對自己熱愛的事能否成功,更毫無把握。


腦筋動得快的商人, 就趁機推出了垮掉的詩人凱魯亞克愛穿的卡其褲、
印有切格瓦拉頭像的潮T和書包、可以貼在蘋果電腦上的「我是獨立個體」的貼紙。
這比真正去獨立思考、跨出舒適圈容易多了,也更節省風險成本。


空洞的、偽裝的「叛逆」精神一旦被商品化,它顯現出來的意義格外諷刺。
要成為獨立個體所擁有的精神勇氣,是不可能通過你隨身攜帶的iPhone、支持某運動的徽章,
或是在FB上換個流行符碼的大頭貼就能實現的。


創造屬於自己的生活,最終不論它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
它不一定是光輝燦爛、時尚的或反潮流的驚世駭俗。
它可能像卡夫卡一樣平淡內歛,也可能像梵谷一樣瘋狂悲慘,它有各種各樣的面貌,
而它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你自己。


做自己所愛的事,未必能保證成功,但全心投入的快樂卻是無可比擬的。
遺憾的是,我們的教育和養成過程中,總是被教導要如何找到一份人人稱讚的好工作,
而不是被教導該如何去找到自己最感興趣的事物,還有此生最重要的使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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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7日 星期五

綿羊的未來

絕對權力背後的陰暗動機和殘酷黑手,往往荒謬得超乎常人想像。
國家暴力的形式,也未必是你看得見的暴力。


20世紀初,歐威爾用「1984」,赫胥黎用「美麗新世界」,
不約而同的用小說建構出集權宰制人民人的未來世界。
「1984」的直接洗腦和監控是很恐怖,但「美麗新世界」用迷幻藥使人民自以為身在天堂的手法更高明,
也更貼近當前的現實。


最近看了韓國電影「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和「1987」,
把真實的光州和815事件搬上銀幕,真的很佩服南韓人的勇氣,
不只敢於流血抗爭,也毫不迴避重新理解歷史的機會。


相較之下,這個島上只有一群怕事守法的綿羊,
除非有隻披著羊皮的狼,出來領導大家抗爭邪惡的農場主人,否則綿羊依舊只會安份的吃草。


一旦領頭羊脫掉羊皮顯露出狼的本性,回頭要吃掉一向聽命於牠,
還驚恐的互相踐踏的羊,那可是易如反掌。


2004年,我開始寫小說「綿羊月」,好宣洩時局引起的憤怒,
但只寫了一萬多字就停筆了,因為家中有了新成員,分分秒秒都很緊急。
過了12年,重新翻出殘稿來看,沒想到竟然還能在幾個月內,一口氣寫完後續的14萬字。
因為「明天會更好」這句老梗,只是過度樂觀的夢。


原只是個架空的寓言故事,如今我卻害怕它是個即將實現的預言:
為了連任不擇手段的當權者、製造內部假想敵凝聚民氣、
以正義為名號召群眾的起義、滿懷理想卻被利用犧牲的青年、
見風轉舵拿盡好處的政客,還有綿羊般不問世事、卻也被捲入洪流的平凡百姓。

繫好安全帶,雲霄飛車即將啟程。

2018年4月23日 星期一

創作的前提

小說究竟該為了自己創作的愉悅而寫,還是為了拍成影劇的前提而寫呢?


乍看是兩種不同的創作概念,但我實在太愛看電影,在寫小說的時候,我虛構的情節,
都宛如電影的場景和畫面在我腦中上演。
即使我不為電影而寫,但我寫的小說都早已在我腦中放映過無數次。


獨白很多、無法影像化的小說,我當然也寫了不少,還有人願意出版,真的太幸運了。
經歷過隨便寫寫都能出書的美好時光,到出版變得極度困難,
甚至出了書還無法擠上書店實體書架,賣書打書幾乎倒貼的窘況,
我才突然發現,寫小說出書的過程,不再理所當然了。
也因為年紀漸長,世事看多了,我才開始了解到:
如果你還不放棄把寫小說當成一門職業,又沒有暴紅的運氣,
就得放下年輕時的潔癖,除了為自己而寫,
還得偶而關照讀者的喜好,包括編輯和電影出資者的口味。

2018年4月18日 星期三

論性交鏡頭之必要

沒錯,我不用「性愛」這個字眼,純粹只想講講人類的動物性本能之一,
不帶感情的那種。


剛出書時,我問過一位比我早出道的男作家,
為什麼很多小說裡塞滿了一堆生殖器官和性描寫。
向初次見面的異性這種問題很怪,不過既然他很會寫,我就不妨一問。
他愣了一下,努力做出正經的表情對我說:
因為對某些人來說,特別是男生,他們腦中充滿了這類想像。


很好。假裝有深度,或假裝有溫度,都不如不假裝。


或許他沒跟我坦白的是,那也是一種刺激消費行為和閱讀慾望的手法。

2018年4月16日 星期一

再會吧舞台劇

突然懷念起我曾經有過的戲劇夢。


小學時代,我會組織班上同學演戲,自己身兼編劇導演和演員服裝,
從媽媽的衣櫃翻出可用的配件,拿喜幛做古裝。
我們演過諜報劇、荊軻刺秦王,還有現代家庭劇。
我不會錯過任何可以上台的機會,不是為了掌聲,只是為了假扮他人的趣味。


猶記得十幾歲剛接觸當代台灣舞台劇時,「荷珠新配」、「暗戀桃花源」給我的舞台初震撼,
簡單的象徵場景,非線性的敘述,穿越時空兩相對照的時代愛情故事,
讓我瘋狂的大笑和深刻的感動,如今幾乎不可得了。
就連後來的「如夢之夢」,也超越不了它們。
究竟是因為看多了戲,可以輕易拆解它的魔力,所以不再輕易被觸動呢,
還是台灣的劇本演員不再有當年的功力?

2018年3月31日 星期六

解語花

嫉妒,常是因為你忘了自己。


看完韓片「解語花」,電影本身的節奏、情節的奇譎和懸念、畫面的細緻和考究,在我心中的排名還是比不上「下女的誘惑」,但是劇尾的這首「愛情,謊言」令人心痛,
也讓整部電影超脫尋常格局,有另一層警世意味。
它說的已不只是「七月與安生」那種兩女一男的單純愛情糾葛故事,
而是更深沈的叩問每個人:你懂得自己的優點和特色嗎?
別人的發光,真的只能使你陷入無止盡的黑暗嗎?

2018年3月30日 星期五

晨間工作

最近在臉書上瞄到好些人發憤當「晨型人」,還以為是最新流行。原來我至少當了十年的晨型人而不自知,家裡有小孩要上學,想當夜貓子也難。
十幾歲時,總覺得夜深人靜時寫作特別浪漫,才能有源源不絕的靈感。等到自己認真天天寫小說時,才發現早晨是最珍貴的工作時間。
每個人的早晨都是一張等待揮灑的白紙。儘管早上開工時,我的腦中經常都是一片空白,不確定要寫什麼,是不是能完成自己今天的進度。輕微的壓力一定有的,逃避它只會換來更大的焦慮,只能像登山或砌磚,老實的一步一步爬,一塊一塊砌。
過了中午可以收工的時候,看見自己竟然完成了先前以為不可能的任務,那份神奇的愉悅感,比品嚐米其林美食更棒,因為那是屬於你自己、而不是頂級大廚的成果。

2018年3月25日 星期日

虛假的「解憂雜貨店」

東野圭吾的小說,總是出奇情節遠勝過淡如水的文字。其實我不太喜歡這種太流暢直白的文體,多半是抱著學習研究的心情去欣賞他的創造力,所以我的kindle有好多他的書。
大概寫推理小說的作家很習慣封閉式的情境,務必要環環相叩,首尾呼應到滴水不漏,不讓讀者留下未完的疑惑,結果便常會出現令人瞠目的巧合。

2018年2月22日 星期四

天真的人

過年,老家的電視台上又強力放送周星馳演的唐伯虎,小孩看得樂呵呵,
我在一旁讀明朝歷史故事。
生前是邊緣人的潦倒唐寅若地下有知,
看見後人用電影「還他公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不知「吳姐姐」去挖了多少材料和野史,才能用兩冊半的篇幅去寫唐伯虎的真實故事,
這位不幸藝術家的一生,就像小說一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