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30日 星期二

「蕃薯澆米」說的好故事

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影視作品強調以台語發音,但是用現代化的碎片拼貼或奇幻橋段來呈現,或許是人物的深度不夠,或者編導太急於討論某些迫切的當代議題,例如大齡不婚、家暴、性別平等、同性戀、隔代教養、貧富不均、債台高築....演員用我熟悉的台語,互相取笑、叫罵或談心,看來總有浮躁感,熱鬧有餘,卻沒太多感動。


偶然看到這部用閩南語發音的大陸電影「蕃薯澆米」,台灣資深演員歸亞蕾和楊貴媚演福建農婦,全程說泉州方言,聽上去和台語有八成相似。鄉氣鮮艷的服裝,曬鹽和種菜的日常工作、桌上的蕃薯粥和菜色,野台歌仔戲,祭祀媽祖的儀式....明知是他鄉,不知為何,卻油然生出看台片時不曾有的熟悉親切感。


關鍵不在語言的使用,而在說故事的誠意。




「蕃薯澆米」的主題不合時宜,節奏稍慢,又使用方言,註定是不討好市場小眾電影,也因為沒有商業考量,反而底氣沉著。儘管對岸就是高度工業化的都市,年輕人有手機,看好萊塢英雄片,但是海邊的農村老婦還是用上世紀的步調生活。老寡婦秀妹渴望兒孫關注,有愛慕者阿水師呵護,卻認為不合禮教拒斥他的追求。忍受丈夫家暴的農婦青娥,靠種田打腰鼓和半夜偷台商農場的菜,聊以自娛。


兩位忘年老姊妹互相安慰,彼此作伴的率真情誼,卻在青娥死後嘎然而止。孤獨的秀妹得到青娥託夢,決定突破自我,接替青娥在腰鼓隊的空缺。雖然被年輕大媽隊員們酸言嘲諷,她還是勤奮練習,希望完成好姊妹的心願,在媽祖面前盛裝表演。


可惜這不是什麼奇幻勵志片,老年的她,最後還是難堪的失敗了。生活回歸平淡無望,從頭開始,談何容易?


電影餘韻悠遠,傳達出偏鄉傳統老婦的困境,沒有眼淚、金句或悲情控訴,即使和我的生活經歷相去甚遠,依然能感受到劇中人沒說出口的情感與寄託。好好說個完整故事,讓觀眾深入主角的內心,如今在台灣似乎是奢求了。這不是我獨有的感慨,沈政男醫師這篇「消失的說故事能力」,說得比我更遠更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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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水墨畫般的福建風景,75歲的歸亞蕾最讓我驚嘆。印象中的她,不是雍容的外省貴婦、潑辣的悍婦,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太后。第一次聽她全程說閩語,未施脂粉,演活老農婦的寂寞和頑強,果然是老戲骨。想到許多台灣資深演員在對岸找到演藝第二春,為他們高興之餘,也不免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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