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與科學

這兩天全台長輩開始打AZ疫苗，卻接連傳出接種後不幸猝死的新聞。在我寫文的此刻，已有十四位往生，原本只是為了提升保護力，避免高風險長者感染新冠病毒，原本我也勸父母去施打，現在我也有點怕了。

究竟是慢性病或其它原因引發死亡，還需要進一步調查釐清，但有專家出面，用科學數據說明，在一定年紀以上的死亡率本來就比較高，所以不能歸因是疫苗有問題。聽起來很科學理性，但是猝死畢竟不尋常，更何況同時間有十幾例老人在打疫苗後身亡。這番對死因的說法，聽在家有長者的我耳中，特別不是滋味。父母對我而言不是數字，而是相處一輩子親愛的家人。

我無法想像那些帶長輩開心打完疫苗，滿心以為暫時安全的子女，現在內心會有多後悔多自責。即使長輩年事已高，當晚輩的依然會希望他們健康長壽，但專家的這番局外人的科學話語，翻成白話就是「反正老人早晚都會死」，不知又撕裂了多少人的心。AZ在許多國家都禁打，為何不暫緩施打，找出原因，同時積極進口更多較安全的疫苗，也盡可能找出社區的隱形傳播鏈，減低長者打疫苗卻快速死亡的風險？

去年英國疫情初起時，首相強生並不在乎，準備實行「佛系防疫，群體免疫」，也就是不作為，等該染疫的該病死的物盡天擇之後，活下來的人自然會有抗體。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已經夠駭人聽聞了，台灣的網路上卻趁勢瘋傳一篇科學包裝的文章，用數學模式解釋所謂「群體免疫」是可行的。

當時看到這篇文章的題目，我簡直氣瘋了，完全無法理解那些按讚和分享的人在想什麼：你們知道你們在談論的是人命嗎？你願意自己或親友是那些被淘汰、來成就他人抗體的死者嗎？明明只要迅速行動，就能避免更多人在無助中死去，為何要用假科學掩蓋主政者的怠惰和冷血？

幸而強生自己後來染疫，才發現疫情不是遙遠的傳說，人命也不是開玩笑的，這才不再提群體免疫，開始戴口罩封城檢測買藥，更積極的研發疫苗，我們今天才有雖不滿意但勉強一用的AZ，英國才沒提前變成印度。

許多文學作品寫瘟疫，正因為它是一面照妖鏡，赤裸真實的人性和善惡，無所遁形。在這一個多月的混亂和恐懼中，天天出現光怪陸離的新聞，多半荒謬、醜陋、悲傷或令人憤怒，也讓我的漫畫靈感源源不絕。幸好在這亂世之中，總還有些不計個人利害、默默盡己所能助人的善心人士，不至於令我對人性全然失去信心。

我父親今天剛好滿85歲，他評估之後，決定接到通知時還是要去打疫苗。我們尊重他的決定，祝老爸生日快樂，也期待一切都能順利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