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惡女流域」的讀者

這兩天接連有熟人和我聊「惡女流域」的讀後感，這是寫小說最好的報酬，不只有讚美，也提出他們對書中情節或人物的想法，還給了我更多的啟發。特別是非專業讀者，能吸引他們讀完，還會兩眼發亮的和我談書，真的很有成就感，寫作中熬過的孤獨和辛苦都值得了。

讀者一號是多年不見的小表妹。如今是成功的律師和兩位嬰幼兒的母親，百忙之中抽空讀我的小說，還能一口氣讀完，就很讓我感動了，在電話中也分享了很多對這本書的想法。不到二十分鐘的談話，慧黠的表妹提出一些觀點，在我心中持續發酵，來不及詳細回答的，我就補充在這裡吧。

1.      書中有些人物似乎都還有故事，可惜沒看到更多發展？是否還有續集？

的確，本來這小說篇幅長達15萬字，我還寫了另外兩位母親的故事，關於前任空姐為了愛而成為年輕繼母，以及女警官在丈夫因公殉職之後，為了撫養女兒，仍舊盡職的堅守崗位，寫了更多死者生前的夢想和委屈。不過為了符合多數出版社只接受10萬字以內小說投稿的規定，只好自我閹割，把刪去的故事全留在電腦裡，或許哪天它們還有機會再用另一種形貌復活過來吧？

2.      寫作那些陰暗情節時，作者心裡是否會有陰影？

那是一定會的，為了尋找最完美的棄屍地點，我還挺傷腦筋的哩！不過因為是三年以前寫完的，當時的感受大半都忘了。不過開車走山路，或者路上看到閃爍的警用燈時，就會回想當時結束一天的寫作，上山接孩子放學時，一邊開車一邊構想細節的情景。為了模擬女主角犯案後的終日惶惶，一邊瞄著路邊電線桿和護欄，想像汽車衝撞的力度、死者脆弱的頸子和肋骨、荒涼的南部省道、漆黑的沼澤地和水生叢林…這樣分心的駕駛者，實在有點危險。

3.      除了發揮想像力，你要如何組合出這些人物和情節？

觀察力和記憶吧。其實小說的人物身上多少都有一些熟人或路人的影子。早年有朋友看過我出版的小說，就打電話來問：喂！你書裡的某某是寫我吧？嗯哼，沒錯，形象是借自朋友，但故事完全不同，算是一種素描練習吧，能讓當事人看到自己被用文字拍照，還拍出神韻來，也蠻有趣的，幸好他們沒有因此和我絕交。不過後來見識的人多了，能寫的形象取之不竭。只要從A借來口頭禪，加上B的眼睛和C的生活態度，揉和更多的只在路上匆匆瞄一眼的陌生人特質，就能造出一個全新的虛構人物。與其說作者構思情節，更多的時候是虛構人物生出血肉，有想法有性情，自然會把情節延展原先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要說文學訓練對寫作的影響，我最想消除的是這兩個魔咒：文采很重要，情節愈少愈好。這兩樣滿足了作者的自戀，卻會把一般讀者推得更遠，讓小說僵化，也死得更快。文畢竟只是工具，不該用來炫耀技巧，而是把作者想像的世界和意念準確的送到讀者心底。如何在文采、結構和情節之間取得平衡與跨大步的創意，不刻意製造文字障，這才是小說作者時刻都該放在心上的事。

前陣子剛寫完的小說，是關於一位因冤獄而錯失青春與夢想的男子，重寫三次還是不滿意。和表妹一席談，加上她的法律專業，讓我心生另一個可能性，準備重寫第四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