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0日 星期三

伍迪艾倫的「罪與罰」

感性的文字與理性的哲學結合,偶而能閃耀出令人迷醉的光芒,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奇思妙想,反抗既有的價值觀,突顯得自己白鶴般的優雅不群,更是個迷人的概念。


近年來我常在網路上看到人們分享這類文章。作者滿腹的中外經典,卻能用平易近人的文字,用浪漫的文采,巧妙綴入幾句哲學和出奇的邏輯,好記順口的句法,把一個違背常理的論點包裝得灑脫又強悍,而讀者也從中得到輕盈的思想飛躍,感到一絲背德的快感與自由,卻忘了去叩問更重要的問題:只要把錯誤全用感性的文字美化,硬掰出自圓其說的理論,地球就能因此倒著轉嗎?

老文青伍迪艾倫特愛把文學作品和哲學家拿來當他電影的地基,2015年的「愛情失控點」(Irrational Man),第三度詮釋他最鍾愛的俄國小說: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前兩次是1989的「愛與罪」和2005年的「愛情決勝點」)

頹廢迷人的中年哲學教授亞伯來到紐約州外一所大學教暑期課程,他是知名的哲學才子,卻也因為好友的意外死亡與妻子的外遇而厭世,以酗酒與風流而出名。人生對他來說不再有意義,即使同時與飢渴的女同事和慧黠的女學生交往,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直到他無意間在餐館裡聽到隔壁的對話,一位庸碌不公的法官,竟想剝奪一位失婚婦人的監護權,把孩子判給她惡劣的前夫。於是亞伯內心的正義感瞬時被點燃,除掉這位法官,讓那陌生女人得以保有她心愛的孩子,為了保護善人除去惡徒,正是他生命的意義。於是他重新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充滿幹勁的去執行這場謀殺,他的哲學知識成為支持這場行動的最有力後盾。

他在課堂上質疑康德的道德原則,嘲笑齊克果毫無行動力的存在主義。他認為平凡的人類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不公不義的事發生,正是漢娜鄂蘭說的「平庸的邪惡」(這句話快成了萬用免洗筷>_<!!),成為不義的共犯,而他要撥亂反正,揭穿這些平庸之惡。這些鏗鏘有力的哲學理論,讓他美化了自己殺人的理由,卻不自覺的扮演起主觀、獨斷、固執的審判者角色,成了另一種荒謬。

之後的情節我就不在這裡爆雷了。只是昨天看到那篇洋洋灑灑的台灣檳榔頌,突然想起不久前看的這部電影,才發現知識份子如亞伯的人還真不少。

人們總會盡可能去找出同質性的論點來證明自己是對的,而不願意仔細檢視反方的論點並找出漏洞。自命正義使者,說點令人目瞪口呆的反話固然痛快,但倘若只專注在自己有限的視野,刻意扭曲是非,靠著動人的文字和語言去指黑為白,你所謂的正義,很可能只是另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邪惡。


P.S.檳榔頌的連結及反駁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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