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市場

擅長廚藝或寫美食文章的作家，必定都會提到傳統市場的好處：食材新鮮在地、物美價廉、有人情味、可以挖寶、充滿活力…等等。

這些描寫我雖能領會，卻不敢苟同。小時候偶而跟著媽媽上菜市場，籠子裡探出尖尖喙子的雞和鴨、嚎叫待宰的豬，還有拖著長尾跑過溼黏地板的老鼠，腐壞的菜葉、煮食的香、醃漬的肉和人身上蒸出的汗酸，汽機車的廢氣，彎曲的通道，擁擠的人潮，種種景象和氣味混合在一起，我的逛市場經驗實在稱不上享受。

等到自己當了媽媽，禽流感使我對市場更敬而遠之。雖然現宰豬肉和雞肉已經絕跡，菜市場還是原汁原味，土地污染和農藥重金屬的問題卻更令人心驚。蔬果的來源不明，過去判斷鮮魚的方式可能是打藥的結果，如果沒有跟攤販長期混熟，被偷斤減兩或買貴了，都是常有的事。

為了節省買菜的時間，也為了給家人享用安心的食物，十幾年前我就加入主婦聯盟，每週配送所有的食材和日用品，需要少量補給時，再去超市或有機商店買有生產履歷的食物。

傳統市場雖然不是我的菜，偶而經過時，那股沸騰的生猛氛圍還是很吸引人。

讓我感興趣的，從來不是攤販上色彩紛陳的貨品，而是人。粗壯的老闆扯開宏亮的嗓門，叫賣著便宜的盤子、風吹不壞的蕾絲傘，歐吉桑逗趣的台詞中氣十足，他的表演總會吸引大批婆婆媽媽來揀便宜。縱使他賣的是女性內衣褲，也非常能討女人歡心，彷彿他只是個貼心的無性別的好朋友。

我會駐足欣賞一下那股熱鬧勁，聽老闆喊些什麼，也瞧瞧歐巴桑們兩眼放光、專注淘寶的喜悅。不過這種觀光客眼中的異國情調，只宜短暫停留，因為那台詞和震耳的嗓門太單調，在溽暑的陽光下很快就會走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