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5日 星期日

來自軍火庫的黑澀笑聲――讀艾加.凱磊(Etgar Keret)


很久以前有位朋友問:為什麼小說裡寫的多半是悲傷,而不是快樂?大家不是都愛說「笑,全世界就跟你一起笑。哭,就只有你獨自一人哭」嗎?

當下我想不到最好的答案,只能回答:因為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而悲傷會存在得更深更久,所以更容易成為小說的主軸。


看完以色列作家艾加.凱磊的短篇小說「忽然一陣敲門聲」,就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這段談話。我和朋友都只說對部份事實,笑,的確比較能吸引群眾,然而它從來只是包裝小說苦澀
主題的漂亮彩紙。

為凱磊這本書寫推薦文的名人和作家,可能太忙,只看了其中一兩篇作品,或者是出版商為了迎合讀者的輕口味,文案不斷強調這些幽默故事如何天才、如何的令人驚奇捧腹。凱磊的文字很簡單流暢,但我卻笑不大出來,只覺得滿嘴木屑。生活在那樣一個隨時有恐怖攻擊、自殺炸彈和許多彼此仇視的人之間,還得應付男女都逃避不了的三年兵役,不藉著虛構和笑聲苦中作樂,要如何面對自己無能改變的現狀?不用輕薄快速的方式說完故事,你如何能確保下一秒是否還安好無恙的活著?

於是他的小說裡到處都有死亡和孤獨的陰影威脅著,炸彈、暴力、恐慌,成了笑料的來源。

「驚奇蛋」說了一位上班時死於恐怖攻擊的女人,驗屍時,病理學家發現她體內有大量腫瘤,即使不死於爆炸,她在一週後也必死無疑。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的丈夫,使他不必自責。喪禮時,市長和國安部長都來吊唁,慷慨激昂的保證會為她復仇。病理學家想:癌症不就是來自天上的恐怖攻擊?神不就是要恐嚇我們,對我們所做的某些事表達抗議嗎?

「人類一思索,上帝就發笑」,這句猶太諺語,透過米蘭昆德拉之口而舉世知名。昆德拉面對的不只是戰火,還有盲目的群眾運動和革命口號。作為小說家,他很聰明的用笑聲去揭露人生的嚴肅主題,用故事的荒謬刺針,去鑽探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小說或許扭轉不了人類的命運,但至少讓我們看清,人類的彼此殘害與欺騙有多麼荒謬。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長久以來的衝突,台灣主流媒體很少報導,多半只會欽佩的說他們全國皆兵有多麼強悍。但是這些士兵究竟為何而戰?拒服兵役的以色列青年,面對的就是軍法審判,數月或數年的的牢獄之災,但仍然有人從不停止,勇敢的用行動表達自己的理念。

「讓我掛念的是人,不是國家」。一百多位拒服兵役的以色列青年共同聲明,他們不願意為了國土擴張,泯滅自己善良、憐憫、愛好和平的本性,而殺害與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的巴勒斯坦人。

這樣的良知與呼聲總是勢單力薄。或許凱磊的小說,能讓更多渴望一笑的讀者發現,原來自己的生活並不是最悲慘的。

關於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處境,可參考陳真醫生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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