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缸杯與曇花

以天價買下莫迪里亞尼畫作的富商劉益謙，據稱是中國收藏家中最闊的一個，在上海擁有兩家美術館。去年也曾經以近新台幣11億元的天價，在香港蘇富比標到一只明代成化鬥彩雞缸杯，創下中國瓷器拍價最高紀錄。

拿到杯子的當下，他擦也沒擦一下，立刻在杯裡倒茶喝了，說是想吸口貴妃皇帝都用過的「仙氣」。

這種豪邁舉動惹來一番爭議，這些批評也許是出自妒忌，或有政治立場，但無疑是一場打響土豪知名度的好表演。對於沒文化，糟蹋藝術珍品的批評，劉先生本人倒是不以為意，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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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就是消費。通過消費來認識藝術品，可以帶給我很多的快樂。」

說得霸氣。不過我們買印了名畫的T恤明信片或拼圖，不也是從消費中感到親近藝術的快樂嗎？只不過世上能有這麼大手筆的富人，和鬥彩雞缸杯一樣稀有。但以藝術的堂皇理由來指責他不該拿杯子喝茶，感覺很牽強。500年前製造這批雞缸杯的工匠，難道是希望皇帝貴妃們把它們藏在多寶格裡，偶而才拿出來賞玩麼？

古代的藝術品，本是有錢有閒的貴族們贊助製造出來的，沒有這些贊助者，達文西米開朗基羅的作品無從誕生，法王路易十四也是許多文學藝術的催生者。這些傑作在當時是貴族獨占的財產，一般老百姓無從窺見的。即使在號稱人人平等的現代，珍貴的藝術品儘管在博物館裡展示，卻不是人人能親手觸摸的。花大錢買下，擁有使用它的特權和任性，這是富豪的自由，也是資本世界赤裸裸的遊戲。
不論是為了藝術品的價格，或是它的名氣，或被它純粹的美打動，人們總會想做點什麼，好永遠留住那份感動。

天性浪漫，一生不斷追求美與愛情的作家孟東籬，在他的日記「愛渴」中，寫到多年前的某夜，庭院裡曇花盛開，他被曇花的絕世之美深深打動：「那美，讓我震驚得不知所措，心中又疼又惜。就突然產生想要與之交合的慾望。把花拿到無人處，把自己膨大的雞雞塞入花心，用曇花瓣把雞雞包起來，久久交合不捨。」

乍見這段竹林七賢式的紀實，令人錯愕，還伴隨一絲穢褻感。再一想，這何嘗不是他真誠面對自己，想久久留住美的方式？

儘管驚世駭俗，但是一隻合法取得的雞缸杯，一朵親手栽種的絕美曇花，算不上公共財，也沒有威脅到他人的生存和尊嚴，怎麼享用，就留給擁有者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