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9日 星期二

博物館的約會

你如此急切,渴慕的戀人,
昂貴的鞋底不耐煩親吻燦黑如河的地板,
你的倒影是盛開的水仙。
看不見監票女孩給你的微笑,
你穿過陰森的古埃及墓穴,
讓遠東淫逸的刺繡繼續寂寞。

聽不見中世紀天使純金的號角,
鐵騎兵鋒利的刺槍也擋不住你飛奔的方向,
潔白健美的希臘男子留給柏拉圖去歌誦吧!
雷諾瓦的甜蜜,竇加的清純,
自你十七歲第一次褪去啦啦隊長的短裙 便已凋謝。
請看那宏偉交響的建築結構圖….
不,謝了,
你不是才偷空從磚砌的線條和數字逃離到這?

藝術的迷宮,延長著戀人曲折的心焦,
若這無盡長廊交由狂人達利扭轉,
也許他會惡意的
把你踢到畢卡索大腳下,
或把你塞進安格爾水霧迷途的
浴室。
梵谷的花朵 會灼傷愛人柔嫩的肌膚,
馬諦斯野蠻的舞曲 驚擾她慵懶的午睡。
你能獻上的,只有一對深情專注的綠眼睛—
(如歲月湮漫的苔綠,雖然掩不去疲勞的鬱色)
和你終於停泊生根的腳步。

臥褟絨紅如血,棉藍的靠枕從隕石借來沈默,
她艷美的赤裸的毫不羞怯地向你敞開,
溫暖的肌膚如同芳香欲滴的奶油,
橘瓣似的唇有夢的殘影,
眼睛的碧浪裡並泅著歡樂與漠然,
不在乎衛道君子的譴責,
狎慢的挑逗,動情的撫愛,
她的肉體只是你們這些愚妄人的鏡子。
你在她身上尋找什麼?
理想的情婦?色彩和光線的魔術?
還是巴黎閣樓中貧病畫家賴以取暖的美?

穿上被汗水脂粉漬黃的廉價洋裝,
回到她斜倚的路燈下,
用死去的水溝和煙捲 妝點她的夜晚,
你也許皺眉逃開她多情的手,
或在暗巷中掏出你
短暫的愛。
她也許仍帶著諂媚的微笑
和求乞的恐懼 等待,
或者她早被飢餓的時間啃噬
成一縷乾縮的地下漫遊者。

但你的愛終會永恆,在這裡
高於帝國大廈的盟誓,
不隨世貿中心化為灰燼。
當油彩凝固的瞬間便已預告:
從朽敗人間綻放的美
只容最寧靜的心觸摸。

你的凝視堅貞如石像
川流的好奇遊客如我 不過是
每日午後約會一陣陣喧囂的風。


2004.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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